悲情散文：我的老黄牛

寻找姚黄

  一日连上几节课，觉得很累。便着了休闲服，去郊外走走。说是郊外，其实就是与我们学校相隔一条街的乡村田园。 正值春草吐露嫩芽的时节，田野里几片金黄的菜花和墨绿的麦苗，色泽浓淡相间，如一幅大写意的油画。

    这时，忽有一股凉风袭来，天上飘过几朵薄薄的云。这云儿洒下一片细密的雨线。在斜风细雨中，一位白发老婆婆赶着一头黄牛从我身边匆匆走过。于是，我想起了杜牧那首脍炙人口的诗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如今酒家还在，可黄牛已经十分罕见，而放牛的童子更是踪迹难觅了。看不到小杜诗中的画面，不觉生出几许遗憾。我到田野里行走，主要是为了寻找牧童。但是已经寻找好多次了，每次总是让我失望。今天见到了一头老黄牛，见到了一个“牧婆”，已经是非常幸运的了。 不知不觉中，雨停了。从村头小学校里走出一群背着书包的孩子，追逐着嬉闹着向四处散去。不免生出一番感叹，遂吟出题目为《农家小子》的仿古诗一首。

    诗曰： 三月溪上草尚青，不见牧童只见莺。农家小儿今何在？学堂荡漾读书声。

     这首诗既是我对现在的少年儿童，能够无忧无虑地坐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读书的热烈向往，也是我对自己少年时代与黄牛作伴的一种怀念。我从13岁小学毕业到17岁做民办教师，四年的工作就是做一个牧童。大集体把一头牛交给各户饲养，给一个劳动力的工分。养好养坏都是一个样。所以，养牛的全凭良心。你可别以为做牧童只是骑在牛的脊背上，吹着婉转悠扬的竹笛，披着夕阳的余晖，慢慢吞吞地回到绿树环绕的村庄。

    说真的，做牧童是十分辛苦的。顶烈日，沐风雨，寻觅草地；挎竹筐，执镰刀，背负青草。改革开放前的大集体时期，老牛一天两次出工，即清早和下午。为了老牛能够有力气干活，牧童们不仅要追逐嫩草放牛，而且还要割来一大筐青草，供黄牛在夜晚食用。 我对我所放牧的黄牛是非常有感情的。每当我看着我的老牛低下头，伸长脖子，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拉着弯弯的月牙犁，默默地趟出一条黑幽幽的新土，拓展一分动人的田园风光时，我总是蓄满眼泪地嘱咐“掌鞭”的叔叔伯伯们，千万不能用你手中的长鞭抽打我的老牛，也不能用你那不堪入耳的脏话骂我的老牛。当我割够了青草，无事可做的时候，我就坐在田间地头，看我的老牛来来往往地耕耘在田垄之上。老牛歇息时，我会坐在它的身边，看着它把劳累和苦涩不停地咀嚼，心里涌出一缕怜惜和忧伤。有些“掌鞭”的心忒狠，动不动就抽打老牛的屁股。因此，每当“掌鞭”的把老牛交给我的时候，我都要细细地检查它身上的鞭痕。倘若鞭痕多了，我就会与“掌鞭”的大吵大闹。

    农谚说：打一千骂一万，大年晚上吃顿饭。冬季来临时，老牛便被集体收养在饲养室里过冬。除夕之夜，我便要求妈妈盛了一碗大米饭，浇上肉汤，放在盆子里加水搅成糊状，叫来饲养员，打开大门，端给我的老牛享用。老牛吃光了食物，就伸出舌头舔舐我的手背，以示亲热。这情景回想起来常常令人潸然泪下。

    牛是我的朋友，牛是我的伙伴。说不清它是我的影子，还是我是它的影子。我自认为是一个很敬业，也很称职的牧童。 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代的变迁，一下子让耕牛们全都一刀切似的下了岗，牧童们也统统失了业。我有时会想，坐在教室里的孩子们，是你们首先抛弃了老牛，还是老牛首先抛弃了你们呢？ 没有隆重的告别仪式，老牛们就这么悄悄地退出了历史舞台。这是历史的进步，还是历史的无情呢？如今，锈迹斑斑的月牙犁，餐风露宿地遗落在庭院的某个角落。而那些牧童们，则背着书包，唱着儿歌，奔跑在上学的路上了。 风光依旧的田园里，只看见巨大的机器在轰鸣，再也看不见“掌鞭”的“啪啪”地甩着长鞭了，听不见“掌鞭”的宣泄似的吆喝声了。

    啊！我的老黄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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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姚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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