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名 师

如月亮的鱼

名    师

         

    我们村里有位申文乾老师，我父亲上耕读的时候，他教我的父亲，我上小学时候，他教过我。
申老师是没有多少文化的，只跟他的伯父上过一段私塾，当时我们村里没有几个认得字的，赶鸭子上架，逼他走上耕读学校的讲台，出了不少现在还流传着的笑话。申老师问：“春风杨柳多少条啊？”，“万千条。”学生齐声回答。“六亿神州怎么摇啊？”“都是一顺子摇。”“太好了！”申老师进一步解释：“东风刮往西摇，西风吹往东摇，都是顺着一个方向摇的。”毛主席的诗句“六亿神州尽舜尧”就被他如此教下去。我们的村庄太偏远，不然的话文化大革命申老师一定是难逃一劫的。
我的一年级和四年级数学是申老师教的。刚上一年级时，申老师让男生带小石子，女生带短草棒，先几个，再十几，再几十，再上百，天天数石子、草棒，谁带的最多，且在最短时间内能数对，谁能表演，得表扬。有大一点的同学作弊，先提前数好，阴谋得逞了，偷着乐，后来申老师先从他书包里抓一把走，再让他数，他很快面红耳赤。数字数熟了，申老师让比多少，石子给石子比，从多到少第一、二、三……的学生姓名和石子数写在了黑板上，草棒的对齐写，纵着比，谁比谁多，少多少，横着比，谁比谁少，少多少，谁和谁加起来等于谁，等等。他偶尔说出名字加名字等于名字时，我们开心大笑。我们对数字的热爱与日俱增，玩了半年石子、草棒，把数字玩进我们的脑海我们的生活里去了。也有个同学，想当第一，从河滩拣了半布袋石子，背到半路背不动了，兴冲冲的跑进教室喊申老师去帮他背，闹得哄堂大笑。
四年级春季开学一周后，数学课一直空堂。村里留不住公办教师，教我们数学的年轻民办教师，过了年跟着村里人一起到南方打工去了。申老师本身是清退过的民师，村长请他说把学生看好别打死人就行了。因为上课没老师，班里个头大的学生架打得很凶，有一个大个子把一位个头比他小的摁在讲台上打了，小个子学生仰面朝天，手里却摸到一块砖头，一砖头把上边那个学生打得额头喷血。
申老师瘦小的身子往讲台上一站，唤起了我们对石子、草棒的诸多感情来，申老师如实的说：“我从来没有教过四年级数学，有些题我也不会，我们不怕牺牲，把每一道题当作一个鬼子兵，一个个把它们拿下。”放学后，申老师把我和其它几个同学叫到了办公室。申老师说：“你们几个，将来都是大学生，现在做数学题比我强多了，我帮你们分分题，能钻研出来的自己做，做不出来的我们商量，我在课堂上讲错了，你们上讲台讲，真不会，我请教其他教师。”
申老师坦诚的话，比春天的阳光还具有活力。课堂上，我们比电影里打鬼子碉堡注意力还集中，大胆的指出老师的错误，上台发表自己的想法，尽管自己的想法有时很快被其它同学指出也是不对，胸中仍藏满不服气与时刻要冲锋陷阵的豪情。申老师还有一句常说的话：“超过老师的学生，才是好学生。”放学后，我们一路上的几个同学，常常为一道题争论不休，一人折一根树枝在土路上演算，若是让申老师遇上了，他也会停下脚步，弯下腰来，加入我们的行列。为了教我们，申老师家一大块麦茬秧一直没时间插，在一个星期天，我们自发的去了二十多个学生，帮他插秧。那秧插得稀得稀稠得稠。遇到稀得一片，申老师说稀秧大撮，插上就好；遇到稠得一片，申老师说薄地稠秧，旱涝不慌。
那年乡里举行各年级数学竞赛，申老师带着我们到乡中参加竞赛，有几个同行开他“六亿神州一顺子摇”的玩笑，我们不解其意，己能听出话音，知道是讽讥申老师，气憋得鼓鼓的。申老师也不恼：“我不中，我学生中。”果然，成绩公布出来，我们几个人人没有落空，竟捧得全乡四分之一的奖状，弄得乡教管站组织全乡四年级数学教师来我们最偏远的学校听申老师的课。申老师和我们都被吓住了，课当然上得是一塌糊涂，有一个上台演板的女同学，紧张得大汗淋漓，拿起了黑板擦当手帕往脸上擦，擦得脸白乎乎的……。
我多次叙起申老师，在我曾参加教研活动的时候；我时常忆起申老师，在我面对孩子们写不完作业愁容泛滥的时候。他是我们心中的名师，我们几个小学同学每年都相约回去给申老师上年坟，以示永久的怀念和敬重。

芳草塘

值得尊敬的老师。

寻找姚黄

那时的民师水平不高，但都很尽心尽力，鞠躬尽瘁。

依旧

教学，不在知识的深浅，在于得法！

孤星冷月

看来老师的知识面和学历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言传身教、让学生学会怎么去学。

老刘

好文章

看哩有点麻

淮河柳

在学生心目留下印象最深的老师、能引领学生成长发展的老师才是好老师。好文。